虽然“文弱至此”,但对于殿前司并不打怵,只是有一点:“这样……陛下就要跟臣朝夕相对了。”
这句话一出,孟诚的脸色也有点怪怪的,他扶着额头,觉得眉心已经预警般地跳起来了,道:“正好监督你。”
郑玉衡叹道:“臣对陛下之心日月可表,何必如此监督一个纯澈之人呢。”
孟诚盯着他道:“不愿意就直说。”
郑玉衡违心地道:“臣不敢。”
他的鬼话,孟诚一个字也不信,哼了一声,继续道:“冯劲已经老了,朕以表彰你北伐之功的名义,调你过来为诸班指挥使,权主管殿前司公事。”
冯劲是目前的殿前司指挥使,也被群臣尊称为“殿帅”,三朝老臣,如今六十有五,孟诚体恤他腿脚上的旧疾,让他出面的时候不多。
“权主管殿前司公事……”郑玉衡垂首沉思,开口道,“这是不是有些太招摇了。”
“要不是因为你资历太浅,朕就不必加这个‘权’字了。”孟诚道,“招摇?你以为温皓兰要你这个年纪,以承务郎之职代所缺侍郎,这样就不招摇?”
郑玉衡无言以对,不论怎么说,二十岁的侍郎还是太夸张了,虽然只是暂代,但这风头出的估计六部里就没有不嫉妒猜疑的。
温大人此举,不知道究竟是格外看好他,还是为了向太后娘娘表忠心?
“既然如此,臣任凭陛下裁夺。”
小皇帝点点头,跟着叹了口气,道:“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看好你……朕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有哪点好。”
说罢,命人递上一套诸班指挥使的衣裳,但所配的鱼袋符章,却是负有统领之责的式样,凭借这个腰符,许多他从前去不得的地方,尽可以踏足无虞。
郑玉衡接过一应物事。
小皇帝打量了他片刻,道:“好了。朕会给冯劲下一道口谕,明日,你就跟在他身后去礼部……会一会那群女真人。”
……
殿前司其实是个“镀金”之地。
皇帝亲卫,这样的职务既尊贵又体面,还在天子身边。故而有许多世家大族的王孙公子,都强迫头拼了命地要往里头钻,只不过大多草包纨绔之人,反而无法钻得进去,留下的大多都是各个大族放在心尖儿上、宝贝一样的继承人。
郑玉衡在吏部将一应程序办理完毕,有皇帝圣旨,一路畅通无阻,天不黑就完成此事,回返宫禁。
这次不用慈宁宫的腰牌层层验证,殿前司的牌子无比有效。守护宫门的就是两卫,见了两司长官的牌子,宛如被惊醒的兔子,一骨碌地从小凳子上爬起来,全无方才的无聊困倦、懈怠放松之感。
“大人。”夜色初降,侍卫看不清对方的面目,汗如雨下,“大人只在马车上命人略亮一亮徽记,何须如此简朴行事,不知是哪位大人巡视?”
郑玉衡此前在这里出入,从来都是跟后省的小太监交接,从未见过京卫出来奉承的。他摆了摆手,道:“不要声张,日后你不必过来见我,只安稳守门即可。”
“是。”侍卫道。
如此说着,却还脚下生根似的站在这里,一动不动。
郑玉衡不适应这样的待遇,随即离去。直到进了慈宁宫地界,才回家一般放松了一口气。
他在东暖阁点灯仔细查看,觉得殿前司长官的衣裳还是太过花哨华丽了一些,董灵鹫似乎不喜欢这样的风格,便放下了拿去给她看一眼的心思,仍着青衫前往。
然而刚走到寝殿之外,珠帘边的瑞雪姑姑便将他拦了下来,指了指内里,摇了摇头。
郑玉衡顿时精神紧张——这是什么意思?里面还有别人?
在一瞬间,他的脑海中陷入一片空白,下意识地掀开帘子就要进去看看,被瑞雪一把拽住,道:“别去……”
“可是——”
话音未落,里面传来其他人的声音。
“娘娘,来,叫娘娘……”
“呀……呀呀…………”
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儿的声音。
郑玉衡愣了半晌,转头看向瑞雪。
瑞雪抬指抵唇,让他不要做声,然后把对方拉开几步,跟他道:“是临安王妃跟小世子。”
“小世子?”
“对,前任临安王病逝,慎世子袭爵,如今有了孩子。老王妃专门进京来报喜,带这个侄孙来见他的皇姑祖母。”
郑玉衡被这一连串绕晕了,道:“……好大的一家子。”
瑞雪笑了笑,道:“这还大?这是什么样的人家,亲戚妯娌满天下,就是近一些的,也得有个七八十家子,几百亲戚,只是那些人都没脸,过来了也见不到娘娘罢了……今日她们叙旧,你就不要进去了。”
郑玉衡早就清醒了,他不好意思地稍微抿唇,小小地推卸了一下责任:“姑姑也不提醒我。”
“我没提醒你?”瑞雪叹道,“郑大人是真真没有良心,这时候你要用捉奸的气势进去了,我可不敢想是怎么样